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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帝都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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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候,蕭逸正在打坐,突然聽到隔壁嘩啦啦地一響,接著就沒了動靜,他睜開眼,問:“暮雪,你怎麽了?”

無人回答,蕭逸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回應,頓了一下,直接一推門,門栓頓時飛了出去。

暮雪趴在床上,似乎正忍受著什麽巨大的痛苦,渾身冷汗淋淋,頭發都濕透了。可怖的是,她的全身骨骼都在發出哢嚓嚓的聲音,它們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。

與此同時,暮雪的個子在拔高,手腳變長,胸口也像吹了氣一般漲了起來,嬰兒肥消失,皮膚變得緊致光滑,還是如同冰雪似的凜冽清透。

蕭逸像是被釘在地上,一動不能動,仿佛陷入了不能醒來的夢魘,瞳孔震顫。她在……長大。長成他師父的樣子……

別人花費好幾年的成長在短時間內完成,暮雪承受的劇痛遠非常人可以想象,但是她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。她的臉色本就白的近似於透明,這下子更是透出冰雪的冷硬質地。

驀然,她電打了一般向後仰頭,終於忍不住輕輕呵出一口氣,隨後又疼得咬牙,那一下咬得又狠又快,她的嘴裏立刻出現了血腥味,然而那血不是來自於她的舌頭,而是蕭逸的手,他及時將手伸到她的嘴裏制止了她的自殘。

暮雪勉強擡起眼睛看著蕭逸,鼻子秀挺,目中含淚。

蕭逸將她被汗打濕的頭發別到耳後,拿袖子幫她拭去額頭上的汗水,溫聲道:“沒事,咬吧,我不疼。”意識到她的這個樣子不能被人看到,蕭逸手一揚關上了門。

只是這半天的功夫她就長到了十五六歲的年貌。

可是暮雪卻微不可察地搖頭,費力地將頭移開:“不、不行……”

蕭逸的手血肉模糊,他還想把手伸到暮雪的嘴裏,卻被暮雪吃力地抓住,力道微弱地晃了一下:“這樣……就好……”

蕭逸一怔,她的手心有些濕,不像是汗,倒像是水,清清涼涼的。他低頭看了看兩個人交握的雙手,發現她的手已經變成了成人大小,骨骼秀長,同那一年入門之時,昆侖山的階梯上,他的師父向他伸出的一模一樣。

雖然知道天狐不可能覆活他的師父,暮雪不是他的師父,蕭逸的眼裏還是流露出一絲軟弱。

她這樣虛弱,像極了師父臨走前的那天。那天,師父的手也是這樣無力,似乎隨時都會松開,卻一字一句地逼他發誓,不會隨她而去。

暮雪一直把臉埋在床上,頭也沒有擡,這時突然有氣無力地說:“蕭逸,你在難過嗎?”

蕭逸回過神來:“我給你倒杯水吧。”她脫水太嚴重,估計需要補充水。

暮雪力氣不足,半天才說了一句:“別動,你陪著我就好。”

蕭逸坐著一動不動,在黑暗中只顯現出一個輪廓,長發披散,身形清瘦。他突然有些害怕面對暮雪的臉,因為他知道,那會喚醒他最深的記憶。

暮雪的身體總算停止了顫抖,這意味著她已經完全長成了。可是她卻沒了動靜,似乎精疲力竭昏過去了,手還是覆在蕭逸的手背上,雖然力道蛛絲一般細弱,卻一直沒有掉下去,如同無聲的安慰。這樣的相伴有效地緩解了蕭逸的恐懼,他定了定神:“暮雪?”

暮雪動了動,慢慢地擡起頭。

正在此時,隔壁傳來了敲門的聲音:“恩公?”

蕭逸就勢垂下眼睛,穿墻瞬移回自己的房間,打開了房門。

姚原似乎被什麽事困擾著,臉色有些憔悴:“抱歉,打擾恩公休息了,但是我等不及了。”

蕭逸請他進來:“無妨,有什麽事盡管說吧,若是我能幫你,我會幫你。”

姚原頹廢地撐住頭:“不瞞恩公,其實請恩公來,我有私心。有一件事困擾了我很久,我卻始終找不到答案,可是我又非常想知道。這件事借助人力無法解決,也許只有仙術才能解開我的疑惑。”

蕭逸露出探詢之色。

“我想請恩公幫我找個人。”

蕭逸恩了一聲算是應下了,擡起頭:“在此之前,我想先求小公子一件事。”

收到蕭逸送進去的衣服沒多久,暮雪就換好衣服進了蕭逸的房間。

姚原目瞪口呆,來的時候分明是一個小女孩,怎麽轉眼間就成了大人?雖然明知道他們並非凡人,姚原還是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有些承受不住這種沖擊。不過,這就是天人嗎?果然男的女的都好看得不像話。

暮雪來到蕭逸的身後,左手輕輕搭上他的右肩,自然而然的動作像是已經做了千百遍。

“你們……原來是這樣,”姚原的視線在暮雪跟蕭逸兩個人之間來回轉換,恍然大悟,“神仙眷侶說的大概就是二位了。”

蕭逸說:“……不是。”暮雪小的時候,羅鄴說他們是父女,暮雪長大了姚原又說他們是夫妻,荒謬。

暮雪笑得異常溫柔:“現在不是,以後可就說不定了。對嗎?蕭逸。”

蕭逸沈下臉:“暮雪。不要調皮。”

暮雪探身貼近他的臉,一副拿你沒辦法的口氣:“好。”

蕭逸不自然地縮了縮,視線避開了她的臉。殊不知兩個人的動作落到姚原的眼裏,默契又親昵。

蕭逸做了個請的手勢,示意姚原繼續說下去。

姚原說:“那個人是我家的一個仆人,自從她來到我家,我的家裏發生了很多怪事。”

姚原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:“第一件事就是一天夜裏,我無意中醒過來,看到屋子裏多了一個人,她正在向我伸出手,手裏好像捏了一片羽毛。我還以為是盜賊,登時嚇了一跳,但是門窗緊閉,他是怎麽進來的?等我再看那個地方的時候,發現那個黑影不見了,下人們進屋把燈點亮後,發現屋裏的地上全是雞毛,飛的到處都是。雖然沒有看清臉,但是那個輪廓很像是那個仆人。”

暮雪不解:“你是說,她半夜潛進你的房間就是為了撒一地雞毛?”

姚原總覺得她的問話哪裏不對,但是又說不上來,只好肯定:“是。”

蕭逸默默地聽著,問:“恩,第二件呢?”

“第二件發生在我哥哥的身上,他在路上踩中積水跌了一跤,後腦勺剛好碰到一塊石頭,摔死了。可是太奇怪了,那是秋天,也沒有下雨,路上怎麽會有積水?而且剛好那麽巧後面有一塊石頭。而且那條路是通往花園的一條偏僻的小路,平時很少有人去那裏。”

“第三件事,就是我突然大病了一場,那病來的非常突然,也非常急,我當時失去意識昏迷不醒,大夫們來看了都說不知道是什麽病。我的病情時好時壞,最壞的時候,家人都說我氣息皆無,可是最終還是恢覆了呼吸。”

蕭逸有些奇怪:“病情時好時壞?是因為服用了什麽藥物嗎?”

“沒有,大夫都不敢給我開藥,而且時好時壞發生的特別快,簡直就像是中了邪一般。不過,不管怎麽說,我的病最後還是好了。”

蕭逸說:“跟那個仆人有關?”

姚原說:“是的,跟她有關,我家人說是她熬的藥把我救回來的。本來家裏人也不相信她,畢竟她剛來不久。可是我快不行了,他們想著死馬當活馬醫,就同意了。”

在了解真相之前,蕭逸並不妄下結論,只是說:“這樣啊。”

“恩,我想著那天夜裏或許是我看錯了,我大哥的事情也不能說就是她所為,再加上她救了我一命,所以就想著她不是什麽壞人。”

蕭逸註意到姚原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有些異常,那是悔恨和自責交織的無地自容和沈痛,遂打斷姚原的胡思亂想:“然後又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對嗎?”

“恩,畢竟回憶有誤,中間有一些事情我想不起來了,只能挑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告訴您,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有關,所以……”

蕭逸頷首:“我會自行判斷,你只管說。”

“我好了以後,我們的關系融洽了一段時間,然後有一天早上我醒來,發現她睡在我的床上。”說到這裏,姚原有些吞吞吐吐,臉上也飛起了紅色,“這一次,窗戶開著呢。可是我前一天晚上我明明看到下人把窗戶關上了。”

蕭逸微笑,他大致能猜到那個姑娘的想法,姚原晚上醒來看到的那個黑影的確是她,大概她意識到自己讓姚原起了疑心,這次主動開了窗戶,可是她不可能不知道正常人也不能從外面把窗戶打開,但還是很敷衍地開開了,意思是我做到這一步就不錯了,你不要太多事哦。倒像是懶得遮掩自己的異常之處的樣子,可是那敷衍的動作裏還帶著一絲安撫。

“這種事情發生了很多次,每天早上醒來都看到她在我的床上。有一天我的母親來了,她見到仆人在我的房間裏,還跟我睡在一張床上就很生氣,說仆人不知廉恥,勾引我,妄想做姚家的主母,癡心妄想。然後第二天我的母親就死了,暴病而死,不知道死因。”

這件事給姚原的打擊似乎非常大,他現在說起來都有些悲痛:“當初那個仆人在大街上抱住我的腿,非要做我的仆人,我被她弄得沒辦法,就把她帶回了家,沒想到不僅害了大哥,還害了母親。若是我早一點兒趕她走就不會出事了……”

“事情都已經過去了,你冷靜一些。”蕭逸沈著的聲音有效地安撫了姚原的情緒,“然後那個仆人走了嗎?”

姚原擡起頭,眼睛紅紅的,神色淒涼:“恩,我罵她是妖怪,讓她走。然後她就真的離開了,我再也沒有見過她。我這些年一直在想,如果能找到她,或許能解開這些疑問,人海茫茫,卻再也沒能找到她,只靠人力,我或許一輩子也找不到她。那樣的話,我死也不甘心,所以見了恩公,才想借助您的力量……”

蕭逸搖搖頭表示不在意,說:“你有巫師血脈,那你覺得她是妖怪嗎?”

姚原仔細想了想:“我覺得她沒什麽異常啊,大概是江湖上的高手吧,恩公,你覺得她不是人嗎?”

蕭逸說:“不知道。我會一種法術,叫做溯時,可以將過去的情景重現,或許可以幫助你,不過,我需要在事情發生的現場才能施展。”

盡管姚原已經叮囑過府裏來的貴客非同尋常,但是來的時候是小女孩,出去的時候是個少女還是著實把姚府的人震驚了一把,姚原帶著兩個人走出去很遠,老管家還捂著心口緩不過勁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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